宋代九顶清素禅师生平事迹考证

宋代九顶清素禅师生平事迹考证

万 里

（湖南省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所长、宗教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

摘 要：本文根据宋代文人员兴宗所撰《嘉州德山和尚塔铭并序》及其他相关资料，对宋代九顶山（乐山）高僧清素禅师的若干生平事迹进行考述，并据此辨证厘清了学术界对其生平行年事迹的若干舛误，为继续深入研究清素禅师提供了一份较为详细的生平资料。

关键词：宋代 九顶山（乐山） 高僧 清素禅师 生平事迹

2010年在四川乐山召开了首届“弥勒大佛与乐山佛教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徐文明先生在会上发表的论文是《嘉州九顶清素禅师初探》。该文根据《嘉泰普灯录》卷十一所载《嘉州九顶清素禅师》小传，对清素禅师的相关事迹进行了论述。但是，该小传只有不到二百五十字（不算标点），其中包括清素禅师与“五祖（演）”、“太守吕公”及“勤老宿”的三段对话，真正涉及到清素禅师事迹的文字则只有几十个字，以致于徐文明先生在文中多次感叹说：“由于资料缺乏，不知清素何时来参（五祖），何时离去。”“清素虽然气格超绝，可惜法语散失，而且其门人无考，令人叹惋。”经查阅，在历代藏献中，关于清素禅师的记载出现数十次，但内容完全相同，文字却更少，估计均照录于《嘉泰普灯录》，未能提供更多关于清素禅师的信息。笔者为撰写参加2011年3月在四川峨眉山召开的“历代祖师与峨眉山佛教”学术研讨会的论文，在对手头所集百余万言关于四川佛教的历史资料进行梳理时，检出几份涉及到清素禅师的资料，在所撰《宋代峨眉山高僧别峰宝印禅师行年及交游考》1中已经提及，这里根据相关文献对清素禅师的生平事迹进行初步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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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撰：《宋代峨眉山高僧别峰宝印禅师行年及交游考》，“历代祖师与峨眉山佛教”学术研讨会的论文（2011年3月），待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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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清素禅师为宋代峨眉高僧别峰宝印禅师（1109～1190）的出家得度师尊，在不同的文献中之名称记载不一。或称“清远道人（和尚）”，如宋·陆游撰《别峰禅师塔铭》称：“别峰禅师是也。师名宝印，字坦叔，生为龙游李氏子，世居峨嵋之麓。少而奇警，日诵千言，然不喜在家，乃从德山院清远道人得度。自成童时已博通六经及百家之说。”明·明河撰《补续高僧传》记载与此相同1。或称“德山清素”，如宋·正受编《嘉泰普灯录》卷十九“临安府径山别峰宝印禅师”云：“（别峰宝印禅师）嘉之龙游人，族李氏。自幼通六经而厌俗务，乃从德山院清素得度具戒，听《华严》、《起信》，既尽其说，弃依密印于中峰。”宋·普济集《五灯会元》、明·居顶撰《续传灯录》、明·黎眉等编《教外别传》、清·通醉辑《锦江禅灯》等记载与此相同2。宋代文人、别峰宝印禅师的挚友、蜀（成都）人员兴宗应别峰宝印禅师之请求为其师所撰的《嘉州德山和尚塔铭并序》则称“师名靖素”3。无论怎样，结合下文讨论，此人与别峰宝印禅师关系密切，所指当为同一人，则是无疑的。因此，可以此为线索对清素禅师的生平事迹进行考索。

员兴宗所撰之《嘉州德山和尚塔铭并序》是现存文献中关于清素（靖素）禅师生平最为完整的一份资料，为便于讨论，并减免读者寻觅检索之劳，现将全文引录如下：

金山大浮图印公具书，载其师遵法业佛之道云云以来。未几，则又以其徒慧海之状来，曰：吾师虽老空山，亦既克终且寿矣。凡谓沙门空义也，空者不足以存，存纪夫空者其又足以存耶。然吾有请于君子义于何属，吾将以振吾流也。予于是可其请：

师名靖素，汉嘉人，族李氏。家世顺善，性坚忍，服劳屏玩。年十九得度于德山绍觉师，受具于丁真师。盖常西州，退而山栖，因自奋曰：“闻之佛者吾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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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陆游撰：《别峰禅师塔铭》，《渭南文集》卷四十，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明·明河撰：《补续高僧传》卷十“别峰印禅师传”，《卍新纂续藏经》第77册，第4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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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正受编：《嘉泰普灯录》卷十九“临安府径山别峰宝印禅师”，《卍新纂续藏经》第79册，第409页。宋·普济集：《五灯会元》卷二十“临安府径山别峰宝印禅师”，《卍新纂续藏经》第80册，第434页。明·居顶撰：《续传灯录》卷三十一“临安府径山别峰宝印禅师”，《大正新修大藏经》第51册，第684页。明·黎眉等编：《教外别传》卷十“径山宝印禅师”，《卍新纂续藏经》第84册，第292页。清·通醉辑：《锦江禅灯》卷七，“临安府径山别峰宝印禅师”，《卍新纂续藏经》第85册，第156页。

3 宋·员兴宗撰：《嘉州徳山和尚塔铭并序》，《九华集》卷二十，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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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吾门也，分门者戾祖吾佛所不印矣。所谓禅那者，经与律者，不识则三，贯之则一。吾识之矣，且一水顾异月、万窍顾异风乎。”遂发《楞严》诸秘于师旦道人，又通《圆觉》、《华严》大论于歇岩、道融诸师，最后从大峨长老遵奇游，与九顶照通书。此两人者，有徒众，禅学明备，雅素绝人者也。师依倚既久，乃去，由是语默有本，其自植类此。先是，德山外边三峨，三峨者，大士普贤所庐也。凡四方旁近郡行游礼敬春尽日数十百车，衲士过客良勤。然间有内行不治，宾游益落。师用是，严节度，具客舍，舍上之同流闻声亦皆至，至悉可久，虽不至者亦称予不衰。师又常裒己所有易置田以饭九顶堂聚者。人怪之故，师笑曰：“取之四众，则予之四众。我道盖是矣。”嗟乎，师可谓善导且予人之周也。年七十有二，腊五十有三。乾道元年（1165）九月初示疾，既七日乃逝，十月阇维之薪，尽得不坏者二，遂塔于山之南，余骨畀之法。导师旨云。弟子二人：曰宝灯；曰宝印，金山师也。孙慧海、智平、智穆、智观、慧慈、慧崈等三十人。慧海殊通，故余亦有闻。师天姿粹纯，律守严甚。尝曰：“我之威仪自视无不足，所不足者少林别传之旨播于南州，吾不能东以较吾之所有，吾命也。且吾宗迦叶始以一笑得诸其师，而林济（引者按：当为“临济”，下同）以喝接诸其所以师，其戒光定力相烝相摩至今者，诚有伟于造物者也。林济数传而得杨岐会，三传而得圆悟勤，勤起而林济之道益大。今吾之邻曰某峰民者，实主于勤之室者也。吾契之，吾何其病。”乃复命印尽民之道，其后摘之使东，曰：“吾今尘垢死生矣，汝无庸侍我。盖四方充然，圣谛廓然，汝得吾亦得也。”即以故，征行江上，决择孤明。诸公贵人至俯首，礼之延坐道场，井井皆冠。三吴者人皆以圆悟为不死，而杨岐之路不荒矣。呜呼，其非师力也乎，其不尚可铭也乎！铭曰：

三峨环环与天齐，大士所庐山所滋。彼金光界飞参差，下相观瞻敢瑕疵。有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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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子溷尔缁，六凿颠倒心体披。类污神山窈厥辉，谁欤返此素以之。口翻大论与毗尼，律精非传律自持。融三以一昭厥垂，唯大弟子秉佛机。慧风曾扇南东施，我知其根慰所思，有欲崇之此其师。

为了进行比较研究，亦将宋·正受编《嘉泰普灯录》卷第十一载《嘉州九顶清素禅师》小传引录如下：

南岳第十四世（临济十世，杨岐三世），五祖法演禅师法嗣，嘉州九顶清素禅师。本郡人，族郭氏。于乾明寺剃染。遍扣禅扄。晚谒五祖。闻举首山答西来意语，倏然契悟。述偈曰：“颠倒颠，颠倒颠，新妇骑驴阿家牵。便恁么，太无端，回头不觉布衫穿。”祖见，乃问：“百丈野狐话又作么生？”曰：“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祖大悦。久之，辞归，住青溪。太守吕公来瞻大像，问曰：“既是大像，因甚么肩负两楹？”曰：“船上无散工。”至阁下睹观音像，又问：“弥勒化境，观音何来？”曰：“家富小儿娇。”守乃礼敬。勤老宿至，师问：“舞剑当咽时如何？”云：“伏惟尚亨。”师诟曰：“老贼死去，人儞问我。”勤理前语问之，师叉手揖曰：“拽破。”师后迁九顶，道播阆中。绍兴乙卯四月二十四日，得微疾，书偈遗众曰：“木人备舟，铁人备马。丙丁童子稳稳登，喝散白云归去也。”竟尔趋寂。示众机语未见。1

《嘉泰普灯录》所载较之《嘉州德山和尚塔铭并序》所载，不只是极为简略，而且有许多差异。众所周知，由于诸多原因，灯录所载之僧人的纪传资料，有时并不可靠；而《嘉州德山和尚塔铭并序》之序文云：“金山大浮图印公具书，载其师遵法业佛之道云云以来。未几，则又以其徒慧海之状来……”，表明该塔铭的第一手原始资料是别峰宝印禅师直接用文本行状的形式提供的，故其所述似应该较为准确可靠。以此为基础，便展开下面的讨论。

1 宋·正受编：《嘉泰普灯录》卷第十一《嘉州九顶清素禅师》，《卍新纂续藏经》第

79册，第3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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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1、关于清素禅师的名号和俗家姓氏。前文已经述及，在各种文献中，这位禅师的名号有“德山院清远道人”、“德山院清素”及“师名靖素”三种不同说法，“清素”与“靖素”二说，或有一处因字形相近而致讹；而“清远”一名，或为这位禅师的另一名号。在没有更多的资料可以予以判别之前，本文姑且以清素禅师称之。《嘉泰普灯录》称其“族郭氏”，《嘉州德山和尚塔铭》（下文均简称“塔铭”）称其“族李氏”，似应以后者为准。

2、关于清素禅师的里籍。《嘉泰普灯录》称其为“本郡人”，因该小传已经言明所指为“嘉州九顶清素禅师”，故“本郡”即指嘉州。《嘉州德山和尚塔铭并序》称其为“汉嘉人”。宋·司马光撰、元·胡三省音注（引者按：括号内文字为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述及嘉州陵云寺附近兵乱之事时云：

咸通……十年……十二月丁酉，蛮衣兖海之衣诈为败卒，至江岸呼船（蛮衣，于既翻。此衣江也）。已济，众乃觉之，遂陷犍为，纵兵焚掠陵、荣二州之境（犍为，汉郡名，后周置武阳县，隋开皇初改名犍为，因山为名也。唐属嘉州。《九域志》在州东南一百二十里。犍，居言翻）。后数日，蛮军大集于陵云寺与嘉州对岸（嘉州，汉犍为郡南安县地，梁武帝开通外徼立青州，取青衣以为名。西魏改青州为眉州，取峨眉山以为名。后周复曰青州，又改曰嘉州，取汉嘉郡以为名。隋又改曰眉州。唐复曰嘉州，别置眉州于汉武阳县地。陵云寺在嘉州南山，开元中僧海通于渎江、沫水、蒙水三江之会悍流怒浪之滨，凿山为弥勒大像，高逾三百六十尺，建七层阁以覆之）……1

据此，“汉嘉”即“嘉州”，二种文献所载清素禅师的里籍相同。“陵云寺”即“凌云寺”，此为异文，不必赘言。

3、关于清素禅师的出家寺院及剃度师。《嘉泰普灯录》仅称其“于乾明寺剃染，遍扣禅扄。晚谒五祖”，但未言明“乾明寺”在何处，其剃度师为何人；“塔铭”则称其“年

1 宋·司马光撰，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二百五十一“唐纪六十七·懿宗昭圣恭惠孝皇帝中”，文渊阁《四

库全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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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得度于德山绍觉师，受具于丁真师”。唐宋时期，四川有多所名为“乾明寺”的寺院，一所位于眉州，《四川通志》卷二十八下“寺观·直隶眉州”称：“乾明寺在州东三十里。”1一所位于射洪县，同书“寺观·直隶潼川州·射洪县”又称：“乾明寺在县南五

2十里。”一所则在峨眉山上，同书卷二十五“山川·直隶嘉定州·峨眉县”称：“峨眉山……

《舆地纪胜》：自县胜峰门出，历石鱼桥山门，路黑水、白水庄、彼岸桥、天公龙神堂、妙峰阁、乱石溪、游仙桥、华岩桥，在宝岩两峰之间，居山之前峰。又五里至中峰寺，后改乾明寺。”3此即唐宋时期峨眉山著名的六寺之一的中峰寺，名僧辈出。宋代别峰宝印禅师在清素禅师座下剃度后，曾经于中峰寺依止临济宗杨歧禅系南岳下十六世密印安民禅师专修禅宗，后又住持中峰寺多年。清素禅师为嘉州当地人，年仅19岁即剃度出家，其出家之寺院应为峨眉山的这所乾明寺，亦即中峰寺。正如“塔铭”引清素禅师语所云：“‘今吾之邻曰某峰民者，实主于勤之室者也。吾契之，吾何其病。’乃复命印尽民之道。”“某峰民者”者即历代灯录所称之“中峰密印安民禅师”，可见清素禅师与峨眉山，尤其是与中峰寺（乾明寺）以及住持该寺的密印安民禅师有着极为密切的因缘关系，才会将其得意弟子别峰宝印禅师推荐到该寺继续磨砺深造。据“塔铭”称，清素禅师的剃度师为“德山绍觉师”，这位禅师即历代灯录中所记载之被崇为成都府昭觉寺“第一代”的宋代高僧昭觉绍觉纯白禅师。绍觉纯白禅师为临济宗黄龙系僧人，黄檗真觉惟胜禅师的法嗣4，于“峨眉山华严寺落发受具”5，又曾经驻锡于“德山（禅）院”，故又称“德山绍觉禅师”。“塔铭”称：“德山外边三峨，三峨者，大士普贤所庐也。”可见这所“德山（禅）院”就在峨眉山附近，这正与“塔铭”所称“今吾之邻曰某峰民者”正相符合。前述宋·陆游撰《别峰禅师塔铭》称别峰宝印禅师“世居峨嵋之麓，少而奇警，……乃从徳山院清远道人得度”，亦可证明这所禅院位于峨眉山境内。作为“德山绍觉禅师”剃度弟子的清素禅师亦曾经长期驻锡于这所“德山（禅）院”；但他拜谒并成为绍觉纯白禅师的剃度弟子时，绍觉纯白禅师应该驻锡于峨眉山的中峰寺（乾明寺）。古代出家僧人经常游历驻锡于各地寺院，本为常态，毋庸赘言。

1 《四川通志》卷二十八下“寺观·直隶眉州”，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

《四川通志》卷二十八下“寺观·直隶潼川州·射洪县”，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3 《四川通志》卷二十五“山川·直隶嘉定州·峩眉县”，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4 宋·正受编：《嘉泰普灯录》卷六，“黄檗真觉惟胜禅师法嗣·成都府昭觉绍觉纯白禅师”，《卍新纂续藏经》第

79

册，第328页。

5 明·居顶撰：《续传灯录》卷十八“黄蘗惟胜禅师法嗣·成都府昭觉纯白禅师”，《大正新修大藏经》第

51册，第

5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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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关于清素禅师的生卒年。《嘉泰普灯录》称清素禅师于南宋高宗绍兴乙卯（五年/1135）四月二十四日圆寂，未载享寿年岁。“塔铭”则称其“年七十有二，腊五十有三。乾道元年（1165）九月初示疾，既七日乃逝”。据宋·陆游撰《别峰禅师塔铭》记载，清素禅师的剃度弟子别峰宝印禅师于“绍熙元年(1190)冬十一月，忽在见今住山智策告别。策问行日。师曰：‘水到渠成。’归取幅纸大书曰：‘十二月七日夜鸡鸣时。’如期而化。……寿八十有二，腊六十有四”1。而别峰宝印禅师遵从靖（清）素禅师的旨意南游参访并印证其所学之第一次离蜀南游的时间大致在绍兴十年（1140）前后2，当时清素禅师尚在世。如果清素禅师卒于绍兴五年，那么别峰宝印禅师遵从师命之说便无从谈起。因此，清素禅师的卒年应该是乾道元年（1165），其生年为北宋哲宗元祐八年（1093）。

5、关于清素禅师是否为“五祖法演禅师法嗣”的问题。《嘉泰普灯录》等载：“嘉州九顶清素禅师。……遍扣禅扄。晚谒五祖”，将其列为南岳第十四世（临济十世，杨岐三世）五祖法演禅师的法嗣。但是，据“塔铭”对清素禅师行年事迹的记载，他“常西州，退而山栖”，所参访驻锡的寺院，所交游的僧侣，均在蜀地，似乎终生未离开过四川。正是如此，“塔铭”记载清素禅师自称：“‘我之威仪自视无不足，所不足者少林别传之旨播于南州，吾不能东以较吾之所有，吾命也。且吾宗迦叶始以一笑得诸其师，而林济以喝接诸其所以师，其戒光定力相烝相摩至今者，诚有伟于造物者也。林济数传而得杨岐会，三传而得圆悟勤，勤起而林济之道益大。今吾之邻曰某峰民者，实主于勤之室者也。吾契之，吾何其病。’乃复命印（别峰宝印禅师）尽民（密印安民禅师）之道，其后摘之使东，曰：‘吾今尘垢死生矣，汝无庸侍我。盖四方充然，圣谛廓然，汝得吾亦得也。’”别峰宝印禅师乃是遵从其师的旨意南游参访并印证其所学，“征行江上，决择孤明。诸公贵人至俯首，礼之延坐道场，井井皆冠。三吴者人皆以圆悟为不死，而杨岐之路不荒矣”。“塔铭”赞云：“三峨环环与天齐，大士所庐山所滋。……类污神山窈厥辉，谁欤返此素（清素禅师）以之。口翻大论与毗尼，律精非传律自持。融三以一昭厥垂，唯大弟子秉佛机。慧风曾扇南东施，我知其根慰所思，有欲崇之此其师。”所指即别峰宝印禅师最终不负师命，将其所受学于包括清素禅师在内的蜀地诸高僧之“廓然圣谛”广播于江南。

徐文明先生《嘉州九顶清素禅师初探》在讨论清素禅师拜访五祖法演禅师并以“闻

1 宋·陆游撰：《别峰禅师塔铭》，《渭南文集》卷四十，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 见万里撰：《宋代峨眉山高僧别峰宝印禅师行年及交游考》，“历代祖师与峨眉山佛教”学术研讨会的论文（2011

年

3月），待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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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首山答西来意语，倐然契悟”之事时云：“五祖大悦，予以印可。由于资料缺乏，不知清素何时来参，何时离去。”进而称：“据《法演禅师语录》卷三《送蜀僧》：‘相聚淮南四十年，而今归去路三千。有人若问西来意，水在江湖月在天。’这位蜀僧不明何人，不知是否就是清素，至少有三个条件与清素相应，一是为蜀僧，二是由西来意得悟，三是重归蜀地。假如此人就是清素，那么他从五祖时间颇久。”其实，这位与五祖法演 “相聚淮南四十年”的禅师不是清素禅师，而是另一位亦与乐山九顶凌云寺有着密切关系的宋代正觉宗显禅师。正觉宗显禅师为清素禅师的剃度师绍觉纯白禅师的法嗣，历代灯录称其为“成都府信相正觉宗显禅师”《嘉泰普灯录》云：“（正觉宗显禅师）潼川飞乌人。族王氏。少为进士，有声。尝昼掬溪水为戏。至夜思之，遂见水冷然盈室，欲汲之不可，而尘境自空。曰：‘吾世网裂矣。’往依昭觉得度。……服勤七祀。南游至京师，历淮淅。晚见五祖演和尚于海会。出问：‘未知关棙子，难过赵州桥。赵州桥即不问，如何是关棙子？’祖曰：‘汝且在门外立。’师进步一踏而退。祖曰：‘许多时茶饭，元来也有人知滋味。’明日入室，祖云：‘你便是昨日问话底僧否？我固知你见处。只是未过得白云关在。’师珍重便出。时圆悟为侍者。师以白云关意扣之。悟云：‘你但直下会取。’师笑曰：‘我不是不会，只是未谙。待见这老汉，共伊理会一上。’明日，祖往舒城。师与悟继往，适会于兴化。祖问师：‘记得曾在那里相见来。’师曰：‘全火祗候。’祖顾悟曰：‘这汉饶舌。’自是机缘相契。……师给侍之久，祖钟爱之。后辞西归，为小参，复以颂送云：‘离乡四十余年，一时忘却蜀语。禅人回到成都，切须记取鲁语。……”1五祖法演禅师的《送蜀僧》颂偈，便是赠给这位虽然并非自己的法嗣，但以晚辈的身份“给侍（四十余年）之久”，结下了深厚法缘的正觉宗显禅师，故以“送蜀僧”名之，如果是对自己的嗣法弟子，显然不会用这样的称呼。况且，《嘉泰普灯录》等载清素禅师是“晚谒五祖”，意即于其晚年（进入中老年后）拜谒五祖，五祖法演禅师于北宋徽宗崇宁三年（1104）六月二十五日示疾，次日“迄旦吉祥而化”2，其圆寂之年早于《嘉泰普灯录》所载清素禅师的卒年30年，如果再往前推，他们在江浙淮南一带交往了40余年，那么清素禅师的享寿将会超过110岁（以四十岁后“晚谒五祖”计算）。如果按照宋·陆游撰《别峰禅师塔铭》所载清素禅师的卒年为南乾道元年（1165），其生年为

1 宋·正受编：《嘉泰普灯录》卷十，“昭觉绍觉纯白禅师法嗣·成都府信相正觉宗显禅师”，《卍新纂续藏经》第

79

册，第355页。

2 宋·正受编：《嘉泰普灯录》卷八“白云守端禅师法嗣·蕲州五祖法演禅师”，《卍新纂续藏经》第

79册，第33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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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哲宗元祐八年（1093），那么在五祖法演禅师圆寂之年时，清素禅师还只有11岁，既与其“晚谒五祖”不合，更不可能随侍法演禅师四十余年之久。

基于此，如果没有其他史料证据，终生未离开四川的清素禅师似乎并非五祖法演禅师的法嗣。《嘉泰普灯录》等书的记载，有可能是将其他禅师的事迹“张冠李戴”而致误，或者所指为另外一位“九顶清素”。

6、关于清素禅师的交往师友及佛学修为。“塔铭”称其“年十九得度于德山绍觉师，受具于丁真师。盖常西州，退而山栖，因自奋曰：‘闻之佛者吾祖、法吾门也，分门者戾祖吾佛所不印矣。所谓禅那者，经与律者，不识则三，贯之则一。吾识之矣，且一水顾异月、万窍顾异风乎。’遂发《楞严》诸秘于师旦道人，又通《圆觉》、《华严》大论于歇岩、道融诸师，最后从大峨长老遵奇游，与九顶照通书。此两人者，有徒众，禅学明备，雅素绝人者也。师依倚既久，乃去，由是语默有本，其自植类此”。据此可知，清素禅师“得度于德山绍觉师”，“受具于丁真师”，“遂发《楞严》诸秘于师旦道人”， “又通《圆觉》、《华严》大论于歇岩、道融诸师”，“最后从大峨长老遵奇游，与九顶照通书”，并对“禅学明备，雅素绝人”的后两者“依倚既久”。其“发《楞严》诸秘”，“通《圆觉》、《华严》大论”，“语默（禅那）有本”，所涉猎的佛学范围包括“禅那”、“经”、“律”，且已能将三者“贯之则一”。正如他自述所云：“闻之佛者吾祖、法吾门也，分门者戾祖吾佛所不印矣”，“塔铭”赞其“口翻大论与毗尼，律精非传律自持，融三以一昭厥垂”，因此，清素禅师是一位广采博收、不囿于某门某派、具有特立独行精神的一位高僧，很难说他是哪一位禅师的法嗣。限于篇幅，关于清素禅师的佛学思想及所交往的僧人情况，待另撰文讨论。

7、关于清素禅师的法脉。“塔铭”称其有“弟子二人：曰宝灯；曰宝印，金山师也。孙慧海、智平、智穆、智观、慧慈、慧崈等三十人”，并称“唯大弟子秉佛机”。这位“秉佛机”的“大弟子”就是别峰宝印禅师；而慧海等三十人多为别峰宝印禅师的弟子。别峰宝印禅师遵循“摘之使东”之师命，身体力行，并且以其法嗣或弟子们的薪火相传，“征行江上，决择孤明，诸公贵人至俛首礼之，延坐道场，井井皆冠。三吴者人皆以圆悟为不死，而杨岐之路不荒矣”1，最终使“别峰之法遂盛行于江淮间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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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员兴宗撰：《嘉州德山和尚塔铭并序》，《九华集》卷二十，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宋·陆游撰：《泰州报恩光寺禅寺最吉祥殿碑》，《渭南文集》卷十六，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详细情况参见万里撰：《宋代峨眉山高僧别峰宝印禅师行年及交游考》，“历代祖师与峨眉山佛教”学术研讨会的论文（2011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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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关于清素禅师与峨眉山及九顶山（乐山）的关系。“塔铭”称：“先是，德山外边三峨，三峨者，大士普贤所庐也。凡四方旁近郡行游礼敬春尽日数十百车，衲士过客良勤。然间有内行不治，宾游益落。师用是，严节度，具客舍，舍上之同流闻声亦皆至，至悉可久，虽不至者亦称予不衰。师又常裒己所有易置田以饭九顶堂聚者。人怪之故，师笑曰：‘取之四众，则予之四众。我道盖是矣。’”清素禅师出家于峨眉山的中峰寺（乾明寺），所结交的师友大多为峨眉山及九顶山（乐山）的僧人，故对这两处佛教圣地因缘宛在、感情甚深，又驻锡于二山附近的“德山（禅）院”，因此，他参与甚至主持了峨眉山“严节度，具客舍”的改革，并“常裒己所有易置田以饭九顶堂聚者”，对这两处佛教圣地护持有加，致使“舍上之同流闻声亦皆至，至悉可久，虽不至者亦称予不衰”，以“可谓善导且予人之周也”享誉于世。但以其“西州，退而山栖”的行为举止和性格，似乎并不注重“住持”等虚名，也不愿被这些虚名所拖累，故其虽然在这些名山的某些寺院驻锡过，但很可能没有担任过这些寺院的住持。

待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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